溪口

2013年08月14日  来源： 中国新闻网

　　我常常想起那些夏日的傍晚，太阳红彤彤的余晖散落在乡间的土楼，外婆就伫立在土楼的屋檐下，等着回归的儿孙们。在土楼的外围，是一大片墨绿色的田地，路旁还栽种着一些不知名的小树。走近，可以听见细碎的沙沙声，夹着虫鸣鸟语飘进耳鼓，外婆说，那是小树在生长，它们正在夕阳里慢慢长大。

　　回到土楼的家里，家家户户已升起了炊烟，空气中弥漫的烟火味飘香了土楼的春夏。看着外婆往灶膛里塞着一把把柴火，随着“噼里啪啦”的燃烧声，一股浓浓的白烟从瓦片屋顶的烟囱冒起，在炊烟升起的间隙，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，于是馋馋地围着灶台转悠。熊熊燃烧的灶火将外婆的脸照得通红，外婆总是笑眯眯地像变戏法似的从锅里拿出一根香喷喷的鸡腿，用柴火焖出来的鸡腿，渗着烟火香，鲜嫩爽口，别具风味，那是肯德基烧不出的味道。

　　天气晴好时，外婆会带着我们上山捡拾些干草回来烧火煮饭，抑或在凌晨的溪水边淘洗衣服。看似圆形的一个小土楼，向外延伸出去即是一座座大小不一的竹林与山坡。我最乐意的事就是提着个小竹篮，跟着外婆捡拾着山坡上的花瓣。外婆将捡回的花瓣散开后晾在古朴的木窗上，待晾干后用来煮茶，轻啜一口，余香缭绕。多年以后，当我喝着加工过的花茶时，心里总会无限怀念那份天然的花香味。

　　外婆不识字，一生勤俭持家。从小时候起，外婆就常常教导我们，在城里要好好念书，读书才有前途。外婆还说，做人要勤快，做事不能偷懒，也不要怕吃亏，吃亏就是福。多少次，外婆总是边做事情边教导我做人的道理，她给我灌输的那些道理，或许对于长大后受过教育的我来说已是微不足道，却对我性格的转变及做人的态度有着极大的作用。自外公过世后，母亲多次要将外婆接到城里来过日子，也许是外婆过惯了乡村的生活，也许是对外公以及这片土地的怀念，外婆说她不习惯城里的生活。于是，一直一个人独自过着寂寥的日子。在这期间，我也渐渐地长大了，回乡看外婆的次数已越来越少，而每一次回去，外婆总会提前走到村口去等我们的归来。在乡间的小路上，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外婆迈着细碎的步伐向我们走来，因期待而更显佝偻的身影让我感觉到外婆更老了，而且是那样的瘦小。一种深深的无奈，还有莫名的伤感交杂在一起，那种无以言说的感觉，在很久很久以后，我始终能感受得到。

　　那一生以土楼为家的外婆，生于斯而长于斯。我不知道外婆的家族是不是世代就聚居在这块土地，我只知道这里的土楼就是她居住的最后遗迹。我亲爱的外婆一生清贫，最后寂寞地长眠于土楼的土地。也就是从那时起，土楼便日益淡出了我的生活，而我又怎能忘记那曾经居住过的土墙茅舍，又怎能忘记土楼里客家人的精神血脉。(江惠春)